绍兴游记之书剑篇：越人语天姥

古越州，今绍兴。山阴山，会稽水。一处典型的江南水乡，一座铁骨与柔媚、卷气与剑气共举的文化重镇。

那个上古时代，大禹治水功成，行赏于此，那分鼎的九州在往后的岁月里早已开疆拓土，延伸到了海之南，漠之北。

吴越的征伐，点燃起春秋乱世情仇，那浣纱女，那陶朱公，于烽烟中，泛舟给了血色时光一个动人的传说与回眸。

频繁战乱后，这个古越州一直在休养生息，穷尽的武力在昊昊天风中化作了一缕文脉，王家书法在惠风和畅，天朗气清的兰亭笔走龙蛇，留下传世佳作；至此，便一发不可收拾，谢家的山水滥觞，李家的青驴吟游，放翁的铁马冰河，千年间不曾中断，总有你寻得到的风花雪月，总有你拾不尽的诗词曲赋。

还是要轮回，还是要溯源，枕着江南温淌的流水，吹着江南和煦的软风，它不甘文静与沉寂，不在沉默中爆发，便在沉默中灭亡。它要变革，要涤除封建深远的屠戮，它要呐喊，要唤醒民众愚昧的心灵。

压抑已久的远古的苍莽之气，在欧冶子们的锤击下，从星火变成燎原之势，化作秋瑾、徐锡麟、陶成章们的剑气，化作鲁迅、蔡元培们的卷气，同样的犀利骇人。

它要昭告天下，温山软水之间也有冲天的豪气，纵横的剑光，知其不可而为之的精神引领向光明、自由的未来！

鲜血已流，白骨腐朽，当最动荡的年代过去，它继续偏安一隅，酌一杯花雕，听一回越剧，软与硬，曲与直，柔弱与刚强夹杂于历史车轮下，抬头看看，还是天朗气清。

此行绍兴，先去感受县城新昌山区的剑气与峥嵘。

新昌大佛寺有着一千六百多年历史的石弥勒佛，刘勰赞曰：“不世之宝，无等之业”。是江南的佛门圣地。

整个大佛寺景区建于山麓，庙宇重重，造像众多，有山巅之亭翼然，有佛门之塔伫立，有山崖之窟隐匿，熏香袅袅，木鱼声、诵经声、撞钟声不绝，香火鼎盛，而大弥勒佛也宝相庄严，气势恢宏。

此前去过杭州灵隐宝刹，普陀观音道场，这大佛寺自有独特之处。实是拜佛烧香好去处。

新昌因佛闻名，山水却也尚佳。穿岩十九峰乃是我国壮丽的丹霞地貌景区之一，前后十九座山峰紧紧相连，或如天柱擎天，或如铁锤倒悬，圆润处珠玉排列，交错处剑戟相争。

十九峰论高论险全不及黄山，但因其瑰丽特殊的丹霞地貌而胜。时至中午，登上最高之望海峰，仍是薄雾茫茫，阳光也变得越发柔和，只见近水澄碧如镜如练，远山却像罩上了面纱一般，渺远宛若仙境。

越过十九峰，便是近来以飞龙栈道驰名的千丈幽谷。栈道开凿修建于数百米高的崖壁之上，抬望眼，在近乎垂直的山体一侧，栈道如经脉般横亘其上，曲曲折折蜿蜒向视线难及处，而行人细小如蝼蚁，缓缓前进。

拾级而上，栈道越发清晰，山峰愈发强劲，虽有护栏保护，也不起伏，但置身数百米高空，行走于山体外侧，不免心惊。行路中，忽见一根细线串联着两个突兀而起的高峰，原来以快到栈道终点悬索大桥。索桥之景，直似仙人飞渡，上可摘星摩云，而随风摆动的桥身，更增添其惊险程度，下方深谷好似虎口般择人待食。

凌空而行，宛若御风，此番体验，未之有也，幸甚至哉。唯一的遗憾没去天姥山，李太白之“越人语天姥，云霞明灭或可睹。 天姥连天向天横，势拔五岳掩赤城。”总给人无限的向往之情。

走出深山，去往绍兴市区。如前文所述，绍兴城区是文化旅游的绝好去处。从府山公园信步至范蠡祠，去追寻越国的足迹。

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，再到咸亨酒店，鲁迅笔下的场景和人物鲜活生动的展现在眼前。

民国是个文人辈出的风华时代，都言文无第一，但硬要从这些大师找出个领军人物，鲁迅自是当仁不让。一个书卷之气和刀剑之气和谐的统一体，弃医从文，从医治身体到拯救思想的转变，也给那个时代带来了巨大的转机。

鲁迅先生一生用他的匕首、投枪和愚昧、专制、懦弱做斗争，这一股薪火代代相穿，如今看来仍是具有振聋发聩、晨钟暮鼓的现实作用。

一个文人的终极意义大概是如鲁迅般，不畏强权，独立自主，敢说真话，用犀利的文字揭开丑恶伪善的面具，为天地立心，为生民立命，为往圣继绝学，为万世开太平，一个在群体思想上作出巨大贡献的伟人，一颗在百年后仍让人铭记于追寻的心灵。只能说先生之风，山高水长。

顺着街巷间缓缓摇晃的乌篷船，来到沈园，哀叹一番陆游和唐婉的憾恨爱情。佛有七苦：贪、嗔、痴、怨憎会、爱别离、求不得、失荣乐。陆游占了爱别离、求不得等多苦，这位年轻时武可横刀跃马，于万军之中取金兵首级的骁勇战将，多数时间只能僵卧孤村，苦等王师北定，他的书卷与刀剑之气恐怕比鲁迅更重。

厄运和磨难是文人最好的素材。陆游仕途、情场皆不顺，空吟豪放诗词，独剩千年一叹。

绍兴并不尽是这般的哀婉与凄惨，与杭州相比，绍兴古城保护的很不错，仓桥直接，书圣故里等街区都珍珠般和谐地镶嵌在现代建筑之间，千年地余味并未虽时光斑驳散去，在寻常巷陌、黑墙白瓦、小桥流水间越发的浓烈怡人。

最后走了一遭盛名之下，其实难副的东湖，便打道回府。